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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玙斐编辑
小明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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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8月29日,来自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的环境史学专家侯深教授,做客小象君Elefam“城市生态:技术与文明下的自然”课程讲座。课后问答中,侯深教授从中美环境比较视角出发,分享了中国国家公园规划,景观设计及自然保护所面临的挑战。笔者随后对候深老师进行了一次采访,借以讨论关于“现代性”中生态批判的局限,以及对本土自然保护的忧思。
采撰
潘玙斐写作者、艺术家她的研究与创作涵盖
生态艺术、公共艺术
访谈嘉宾侯深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教授环境史、城市史学者1对现代性的批判中,"自然/文化"的二元对立甚是流行,如何理解您说“自然仍是一种独立于文化的力量?”陈海燕、曹晓阳、佟颷、张晓锋《天工开物》卷轴局部,年答:从20世纪早期开始,对于“现代性”的批判注重揭示“现代性”的冰凉的一面,比如,工业革命带来文明发展和科学技术的繁盛,造成了人与自然的疏离与生态环境巨大的破坏;到了20世纪70年代,福柯开始强调现代性中渗透在人(身体)毛细血管之中的权力等等。然而,我们对“现代性”有一种误读。征服自然不管在任何一种传统文化中间都是存在的。即使现代技术赋予了我们更加强大力量去征服、破坏与剥削自然,让自然来为我们所利用,但这并不能说明人与自然分离的这个理念是全新的。
并不是“现代性”使自然与人之间相互分离,人与自然的分离自农业文明就开始了。农业社会的根本是如何改造自然,否则,就不构成它的基础了。美国生态学家WesJackson曾经说:“农业是我们的原罪。”[注1],当然,你可以说他很偏激,但农业社会的根本原则就是拒绝接受大自然对于固定产出的决定。农业希望由人类自身决定产出与供给的多与少。这也是为什么林恩·怀特在《我们生态危机的历史根源》中认为,现代生态危机的根源来自基督教,而不是现代文化。[注2]
伊懋可(MarkElvin)在它著名的论文《三千年不可持续发展》“ThreeThousandYearsofUnsustanableDevelopment”中,强调中国农耕的文明一直以来对自然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所以我从来不认为任何一个文明,能在真正意义上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它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对自然进行征服,才可能有文化本身的生发。
而对生态批评通常赋予了现代性单一的特质,其中那些非常复杂的因素往往没有得到重视。譬如,中国文化就从不缺乏强烈征服自然的意识。“天地万物,人为最贵”,“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注3],这些是儒家文化中间始终贯彻的一种精神,是我们最重要的意识形态。如果仅看到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一面,实际上是将中国文化的多元性窄化了。在我们古代社会中,“自然保护”也从来没有上升成国家或制度层面的生态意识。虽然中国也长期有一种对山水的审美,但它始终是一种集中于精英群体的审美情怀。陈海燕、曹晓阳、佟颷、张晓锋
《天工开物》卷轴局部,年
而恰恰是“现代性”打破了我们既有的一种(对自然)的审美规则。“现代性”容忍我们去从光线与色块中发现美,不仅几何园林式的自然、山清水秀的自然才是美的,它同样赋予了沼泽、沙漠、荒野之美,或者说,无论美与不美,自然都有其内在价值。如果我们重新审视西方世界对自然审美的源头,会发现它同自然科学本身发展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对自然保护(观念)的亲近,恰恰是“现代性”最昂扬的时候伴随出现,这个意义上讲,现代性并没有造成人与自然的分离。这是现代性中最吊诡的一点。在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的影响下,特别是在达尔文的演化论出现之后,将人重新带回到自然当中,让我们认识到我们自己作为生物性的一面。这是现代性的复杂所在,是科学精神重新将人带回自然,使我们重新同自然结合了起来。所以我一直是希望为”现代性“辩护的,在这里既不是对“自由”的歌颂,也不是对“个性”的弘扬,而对“平等”的强调。过去,在任何一种传统文化中间,不管是神性的文化,还是强调人性的文化,都不缺乏对“个体”的强调与对“自由”的追寻,它们始终是中国古诗词中非常重要的因素,甚至可以说是底色了。但中国传统文化,包括整个意义上的传统文化,都缺乏对“平等”的追求。这种“平等”不同于均贫富那样的“平均主义”,也不是基督教“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因为即使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仍然有高高在上的一个上帝。真正的“平等”精神,伴随着现代“生态伦理”发展起来,就如利奥波德所强调的那样:土地共同体中每一个成员都是“平等”的,没有一个个人,在人性本身面前,在他生来所具有的权利上,比其他人更加高贵,也没有任何一个物种,比其他的物种更加高贵。ThomasHeatherwickStudio当我说“自然是一种独立于文化之外的力量”时,我希望强调是自然并非为文化所创造。生物体的人属于自然,同任何一个物种都一样,生物体的人追求生存与繁衍。同其他物种不一样的是,人类创造了文化,但是,文化并没有创造自然。人们仍然应当看到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中,不为人类文化所创造、掌控的力量对我们引以为自豪的文化的影响和制约。这些力量也会为人类文化所影响,就如同人类在干预自身的生物性力量,如繁衍和生存,但是,自然与文化是两种力量,我们应当理解它们之间的纠缠过程,而非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