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隐身”之痛，女摄影师进无人区拍摄野牦牛

李小婉，年生于浙江金华市，年考取上海大学美术学院装潢专业。大学期间，她又爱上了摄影，曾多次深入东北、西南地区，着迷似地拍摄了很多充满异域色彩的作品。

年初夏，她参加北京过客文化公社举办的影展，其油画般幽婉灵动的康巴风情系列作品引起了一个名叫王平原的人的注意。

时年40岁的王平原，原是一名雕刻师，与妻子王亚洁结合后经商。至年左右，他已成为拥有三家丝绸出口公司、身家达余万元的大老板。

由于妻子和儿子长期定居英国，感到精神孤寂的王平原，经常参加一些美术展与摄影展。凭着艺术家的敏感，王平原意识到李小婉是一个充满灵气的可塑之材。

而李小婉高贵、内敛的沉静气质，更让他如遇初恋般的激动，他开始对小自己近20岁的李小婉展开了一轮接一轮的“爱情攻势”。得知对方有妻室，内心清傲的李小婉拒绝了他。

王平原仍旧痴心不改。此后三年，他不仅馈赠李小婉尼康、徕卡等高档摄像工具，一套小别墅，一辆价值30万元的丰田越野车，还十余次赞助她深入中国东北、西北、西南的山川与大漠间拍摄与采访。

在他的幕后策划下，李小婉拍摄的“中国丽江”、“湘西吊脚楼”、“麻尼石”等大型专题图片多次在加拿大温哥华、平遥国际摄影节、北京过客文化公社大型影展获奖，她成为圈内有名的“80后”女摄影师，对王平原也从感激到情愫滋生，成为他的情人！

年6月，国内一家极负盛名的图片社向李小婉发出邀请，与她签下三年的工作合同。对方给出的待遇很高，要求她拍出中国山川与人文的灵韵。

不久，李小婉便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与无助-------虽然自己镜头下的作品都能得到老板与客户的赏识，但是她觉得那些画面苍白而没有生命力。

年初夏，内心失落的李小婉来到海拔达米以上的可可西里腹地，一个被当地人称为“牦牛谷”的地方。

有天，她突然被一种神奇的东西迷住了！

那个晴朗的傍晚，她正靠在车头上拍夕阳西下时红彤彤的画面。突然，正前方米处出现一个黑点。李小婉用长焦镜头一拉，好家伙，原来是一头披着一身长毛的野牦牛，长风吹得它满身长毛向后轻拂。

尽管距离很远，她仍能感觉到野牦牛的那种气势，像她第一次见到藏人当中的康巴汉子一样，那么英武而高贵！她还发现，那头野牦牛的身边，还瘫躺着另一头牦牛。

见李小婉举着相机不停地拍它，野牦牛突然瞪着眼睛，向她直冲过来。

李小婉赶紧上车，落荒而逃！她不明白那头野牦牛为何突然攻击她。

事后有个摄影师解释说：野牦牛生性桀骜不驯，发起牛脾气可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顶翻。它们发脾气通常没有什么理由，无非就是有人多看了它几眼，它就穷追不舍，直到它自己跑不动为止。

这种解释并不令人信服。李小婉突发奇想：何不以这种奇怪的动物为拍摄对象，展示出它高贵敏感的美感呢？一连几天，她为自己的想法激动不已。

可王平原听完她的想法后坚决反对。他认为：专门拍摄野牦牛是一件吃力不讨巧的事。野牦牛不易接近且有攻击性，即使是身强力壮的男摄影师，也不愿意去碰这个题材。

况且李小婉拍摄的纪实风情很受欢迎，拍摄起来毫不费劲！李小婉第一次对王平原的观点感到陌生，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年初，李小婉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开车深入可可西里拍摄野牦牛！

在她内心深处，非常希望王平原能陪她一起去实现这个埋藏已久的愿望。那么他们之间的矛盾或许可以化解。没想到，王平原淡淡地说：“你要是去永远就不要回来了。”

李小婉知道，王平原害怕的是，上海媒体会对此捕风捉影，两人的真实关系因此曝光。何况，他的妻子刚从英国归来……

想到这，李小婉彻底失望了，她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就开车上路了。

2.致命邂逅，真爱的火花在雪线之上点燃

年2月18日，李小婉抵达青藏线上的五道梁。她决定自己单枪匹马进入可可西里腹地，也算完成一次对自身的挑战。

她驾着丰田车沿着楚玛尔河向西行驶。沿途低丘凹地，地面上遍布冰棱，车速比她设想的慢了很多。

到达牦牛谷时，已是黄昏。枯草遍地的荒原上非但没有一头野牦牛，甚至连野毛驴、藏羚羊也未见到一只。

更糟糕的是，2月19日一大早，平时蓝天红日的可可西里露出了可怕的一面：突然狂风大作，下起大片大片的雪花。李小婉只好按原路线折回五道梁，打算转走西藏，去拉萨八廊街拍转经的僧人。

雪片越下越大。路面的所有标志渐渐被雪片遮掩。天地间一片迷茫，前程变得凶险莫测。正当李小婉焦急之际，车子突然抛锚了。这可是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可可西里啊。

手机连信号都没有。现在正是寒冷的初春，除了好几天才有一趟的长途汽车，平时根本不会有什么人经过。李小婉顿时悲从中来：难道被王平原不幸言中，我年轻的生命就要在这冰冷的高原上结束吗？

两天过去了，对李小婉而言，这比几个世纪还要漫长。

第三天黄昏，她吃力地看见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影。

那个男人走到她的车边敲了敲车玻璃。那是一张干净而阳光的娃娃脸，尤其是眼神，柔和而坚定。这个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男人，名叫牛建生。

时年25岁的牛建生出生于浙江省余姚市。其时正在上海交通大学建筑设计专业念研究生。此次趁春节期间开车进藏，是为了领略一下藏式建筑的独特与博大，也为将来要写的论文做一下实践铺垫。在驾着二手吉普车经过五道梁时，牛建生遭遇了可可西里恐怖的暴风雪。

由于风雪淹没了路况，他渐渐迷失方向，开向可可西里腹地！远远看见那辆丰田车，牛建生也非常紧张：他不知道那辆挡在正前方的车子里坐的什么人。

可可西里可是一个盗猎分子四处出没的地方。那些盗贼在猎杀藏羚羊的同时，会不会对单身游人也大开杀戒呢？他观察了好一阵子，才判断出那辆丰田车是出了故障……这才走下吉普轿车，向李小婉的车子走来。

当李小婉的车子被拖上路之后，暴风雪突然停止了。西天出现满天夕照，刹那间天空与大地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光泽之中。

李小婉觉得这次旅行中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在生命禁区，她遇险了。而这时，牛建生出现了，这不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到拉萨时，两人已俨然情侣了。牛建生的坦诚和阳光，让心中充满无助的李小婉找到了主心骨。李小婉沉静善良的性格也牢牢地抓住了牛建生的心。

这时的李小婉心里充满了矛盾，难道真的离开王平原，忘掉那段刻骨的情感吗？洋房别墅无所谓，可这辆已伴随她走过中国山山水水的越野车和那近乎天价的器材，如果抛掉了不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摄影追求了吗？

3.三个人的对决，女摄影师选择自由“净身出户”

李小婉一回来，王平原就送了她一份大礼：在上海美术馆为她举办一场个人影展，并邀请来上海各大媒体的记者前来捧场。影展的当天恰巧是李小婉的生日，王平原专门为她订制一套白色骑马服作礼服，胸前还镶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红钻石。

就在李小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王平原接到一个电话后脸色大变，他讲了一声抱歉，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撇下了满堂宾客和正要倒下的香槟酒。原来，本打算回英国的王亚洁得知真相后，突然从虹桥机场杀了回来，他赶紧回家安抚妻子去了。那一刻，李小婉再一次品尝到了羞辱的滋味。

尴尬之际，一个俊朗挺拔的青年手捧一大束郁金香快步走了进来，却是牛建生。李小婉什么也不管了，她一头扑进牛建生的怀里，泪水像散了线的珠子纷纷落下。牛建生轻轻拍拍她的肩头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买不起贵重的礼物，小婉，就把这枚DV盘给你做贺礼吧。”

入夜，李小婉在那枚光盘中看到了自己在可可西里一路上很多忍俊不禁的画面。她的眼睛又一次湿润，那种自由放松的状态，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她紧紧地握住牛建生的手，柔声道：“谢谢你，让我找到了自己！”

当得知李小婉正在和一个男青年交往后，王平原仍然表现出一贯的淡定，信心十足地给李小婉发短信：“这段时间我没好好陪你，这样吧，下周三夜晚七点我在虹桥机场等你，陪你去法国看一些展览，顺便再添些器材。至于那个小男孩，你玩玩就算了吧。”李小婉第一次发现，王平原对待她，就像高高在上的主子对待自己圈养的一只宠物，她愤怒了。

周三夜晚七点，王平原早早等在了虹桥机场的国际出港口。看到牛建生拥着李小婉走来，他大步迎上前去。这是两个男人第一次面对面，谁都没说话，互相对视着，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的气味。突然，牛建生开口了：“王老板，恐怕小婉不能跟你去法国了。”王平原嘴角略带嘲弄地反问道：“为什么？”牛建生不紧不慢道：“我女朋友要去法国，以后我会陪她去，一张机票，我还买得起！”

王平原再也无法保持他的绅士风度，他气急败坏地质问李小婉：“你是不是疯了？千万别拿你的事业开玩笑呀。只要你回头，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李小婉想了想，非常平静地说：“谢谢你几年来对我的帮助。我想，我们现在应该结束了。房子、车子和全部的器材都还给你吧，我只要我拍的胶片就行了。”

当天，李小婉仅带走了那些属于自己的胶片，她选择了“净身出户”。她的选择，令王平原吃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4.牦牛谷见证，怒放在生命禁区的爱情花

年冬，李小婉与牛建生在郊区租了一间房子开始共同生活。

当时，牛建生刚找到一份建筑公司的工作。每天一大早，牛建生去公司上班，而李小婉则去各大图片社卖图片。晚上回来时，两人一起进厨房共同做饭，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

慢慢地，牛建生看出女友笑容背后隐藏的孤寂。毕竟李小婉是个嗜拍片如生命的摄影师，夺走她手中的摄影机，就是活生生地要了她的命。

失去王平原的鼎力相助，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她的拍摄工具差了，画质与影像受到干扰。另外就是资金不足。想到那些野牦牛奔腾的宏大场面，李小婉感觉热血沸腾，可是一想到需要大笔资金，她便痛苦不堪。牛建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年3月的一天，李小婉发现，牛建生是骑着单车下班回来的。她刚想张口问吉普车，牛建生却笑着说：“瞧，我给你带来一件什么礼物？”看着牛建生手中变戏法般地多出一个几万块的尼康镜头，李小婉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可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她一切都明白了。

年6月初，牛建生看到一条新闻：上海一家科研机构将深入可可西里腹地进行水资源考察。非常巧合的是，他们考察的第一站恰恰就是措仁德加湖。

牛建生突发奇想：如果与女友一起能搭上这次顺风车，那该多好啊。当他打电话与考察队联络时，对方居然答应了。当他将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告诉女友时，李小婉高兴地抱着他一个劲蹦跳。

6月26日，他们跟随科考队从上海出发。经过七天的跋涉，车队于7月3日到达楚玛尔河流域。令人遗憾的是，车队只在错仁德加待上半天，就转往可可西里湖方向。如果跟着车队走，就会错过去牦牛谷拍摄野牦牛。最后他们与车队达成以下协议：两日后车队将在错仁德加湖与他们会合。

当晚，两人在措仁德加湖畔宿营。次日，牛建生一觉醒来，女友竟然不见了！身边只有一张字条：我去拍牦牛了，很快回来与你会合，在原地等我。

原来，李小婉黎明时分醒来，见男友面色疲倦仍在酣睡。她深知时间宝贵，如果等男友醒来，只怕来不及了，毕竟考察队留给他们仅两天时间；她又不忍心叫醒男友，不如自己孤身前往，牦牛谷距此地也就十几公里路程！

李小婉原计划在黄昏之前到达牦牛谷。可是，她的计划落空了。由于刚下过一场雨，道路泥泞难行。随着最后一抹霞光被吞没，夜幕如黑幕一般地笼罩下来。可可西里的昼夜温差极大，即使夏季，夜晚温度仍在摄氏零下二十几度。她拾了不少干牛粪，在小帐篷旁边燃起一堆篝火。不久，她突然发现四周一串串绿莹莹的光焰在一步步逼进。她旋即明白：自己被一群野狼给盯上了！

干牛粪越来越少，火光越来越暗。黎明已经降临，惊惧在一点一点地消蚀李小婉的意志。这是最危险的时候，已有几只狡猾的野狼从侧面包抄过来。

这时，一个黑影子出现了。紧接着，又是一个！

李小婉低唤一声：野牦牛！

此时她全然忘记危险，赶紧抓起相机：果然是一群野牦牛。它们瞪着鼓鼓的眼睛，犄角朝下，排成一排向狼群冲锋过来，杂乱的蹄声如飓风掠过大地，狼群开始溃退……

李小婉赶紧按下快门，拍下了这千载难逢的恢宏场面。这时，她才感觉全身疲软，头晕目眩，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看到李小婉的字条，牛建生立刻拿出指南针打了方向，向牦牛谷方向挺进。第二天黄昏，他终于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帆布帐篷，李小婉已人事不醒地躺在那里。

他急忙背起女友沿原路线折回。幸运的是，中途他碰到了巡山队。当巡山队员得知情形危急之时，赶紧用吉普车将他们载往两百医院……

幸亏抢救及时，李小婉终于睁开了眼睛，牛建生上前紧紧抱住女友的身体，再也不愿意松手。

回家后，两人在浙江省金华市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书。

李小婉冒着生命危险拍到野牦牛驱逐狼群的恢宏画面，受到了上海各大媒体的追捧，并在随后加拿大温哥华举办的国际摄影大展中获得金奖！

年12月8日，是李小婉和牛建生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他们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两人约好，等到年夏天，将带着一岁的儿子沿着当初两人相遇的地方重走一遍，以纪念那段平凡而幸运的爱情，因为那是李小婉获得新生的起点。

李小婉还有一个巨大的收获，就是终于解开了那个困惑她很长时间的谜团。

那是一个名叫阿乃的68岁老牧民告诉她的：野牦牛是一种对伴侣极为忠贞的动物。老人曾目击一头野牦牛摔裂了胯骨，瘫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另一头野牦牛在旁边不吃不喝地守了它一周，直到它咽气。

李小婉终于明白了，三年前的那头野牦牛为何对她那般充满了戒备与敌意……

（文中主人公均为化名本文作者原创首发于《家庭》/2月末版责编王晓红因多次搬家，本文女主原来赠送给我的艺术图片均丢失。现在图片来源于网络，联系删除。）

编后：年4月我来到北京，在朝阳区百子湾艺术区一家珠宝店打零工。那里有许多中式、法式、古风、蓝城、动漫类型的各种风情摄影工作室，每天上演各种美丽的爱情。

我突然想起了这位女摄影师的故事，我非常好奇她的近况。我想上门讨要一杯咖啡，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爱过，无悔。

这就是我们普通人的青春吧。

淮南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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