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有点嚼头的文化符号都被极度滥用。因为“生要一千年，僵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朽再一千年”，胡杨就从那些轻浮的歌手口中，夸张的作者笔下，被不断的重复。尽管如此，胡杨作为沙漠之魂，顽强生命力的象征，烙在每个人心底里。

年的深秋，我飞越一千公里的黄土高坡，再一千公里的雪山、戈壁、沙漠来到它面前。这才发现，真正的胡杨，让我既熟悉又陌生。它坚守了三千年，只为每年那十天大漠秋色的壮美。

◇星夜里，九层妖塔，废弃的边塞小城

与胡杨的首次邂逅，是在甘肃阿克塞哈萨克自治县一个叫做多坝沟的地方。

还在兰州飞往敦煌的航班上，一位优雅的哈萨克美女就极力向我推荐了这个我此前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她说，这是敦煌周边最美的胡杨林。

深秋的清晨，6时，敦煌的天空中还是繁星闪烁。我和向导就已经离开敦煌，往正西方向，直奔阿克塞县城。再经县城前往多坝沟胡杨峡。

尽管没有敦煌名气那么大，但阿克塞最近几年活跃在影视圈里。阿克塞老县城在海拔多米的博罗转井镇，这个镇因为附近阿尔金山脉丰富的矿藏导致镇上的水源中放射性元素极度超标而被彻底废弃。县城后来搬到几十公里之外平原地带的红柳湾镇。

老县城博罗转井镇被废弃后，日渐荒凉破败，就成了《鬼吹灯·九层妖塔》的实景拍摄地，名气日渐见长。很多追求刺激的游客，争相到老县城感受那种城镇被废弃之后的末日感，以及由此滋生出来的苍凉和恐惧。

九层妖塔剧照

而我心心念念着大漠胡杨，所以并未去探访那座人类文明的废墟，且留作他日再来的念想。

抵达阿克塞新县城时，天仍未亮。不过，遇到临检，每个人都要查体温、健康码。顿时感觉，随着秋冬季来临，防疫形势又紧张起来。

◇晨光中，当金山的雪顶，濒临灭绝的戈壁精灵

小城不大，仅用数分钟就穿城而过。从那以后，就进入茫茫大戈壁中，一路西驰……

进入戈壁之后不久，东方开始泛白。

此刻，天空厚厚一层云，不算晴好。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油路左边的山峰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自东向西连绵的山顶上，白皑皑的一片，竟然是雪山。此景，立刻让我这个从南方赶过来，当地很多人还穿着短袖的旅人立即兴奋起来。

晨光中，当金山的雪顶

向导告诉我，那雪顶，就是祁连山和阿尔金山脉交会处的当金山。

正值朝阳升起的时刻，我期望看到朝阳将当金山的雪顶染红，那是一个摄影人口中的“决定性瞬间”。然而，厚厚的云层，迟迟不肯散去，打消了我的念头。

不过，大自然从来不会辜负真正在乎和热爱她的人。很快，向导就兴奋地提醒我，快看前面，原来几只黄羊正穿过油路从戈壁的右边穿越到左边。

让向导如此兴奋的原因是，这种戈壁中的精灵，过于罕见。黄羊又称滩原羚，在人类疯狂猎杀和狼群的威胁下，其存世的数量，一度被推测总数不超过千只。以至有人预测，这个物种不久将灭绝，其命运比藏羚羊更惨。

而我竟然第一次进戈壁，就与三只滩原羚遇了个正着。这三只漂亮的小兽在越过马路之后，一边回头看我们，一边往戈壁深处逃去。

黄羊，戈壁上的精灵

这几只小精灵，通体黄色，臀部却是白色。据说，在其种群极盛时，数千只黄羊奔跑起来，远远望去，就像草原一片白云。

而幸运的是，我手快，留下一张戈壁精灵的倩影。那小兽，在逃走之前，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真希望，有机会再见到它。

◇那不是一道峡，那是隐藏了大自然密码的封印

一百多公里的戈壁穿行，因为延绵不绝的雪山，还有不期而遇的黄羊，因而变得异常的轻松。

告别那些戈壁精灵，就到了多坝沟胡杨峡的峡口，首先迎接我们的是一群骆驼。

在甘肃北部，骆驼不是稀罕物，随处可见。但是，在多坝沟荒凉雄壮的巨大火山地质遗迹前，这些骆驼的出现，恰到好处，让人在无边的荒芜中，感受到一种喜悦，那是见到希望的惊喜。

图：多坝沟，首先迎接我们的是骆驼

接下来是千百只沙鸟组成的鸟群，在空中变幻成各种形状，在夹山和沙漠上空，来回穿梭。它们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寂静的胡杨峡在一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图：变幻莫测的沙鸟群掠过沙漠

虽然，至此还没有看到胡杨，但是多坝沟胡杨峡安排的这盛大的入峡欢迎式，已经让我对这个戈壁长峡充满期待。

顺着一条蜿蜒的溪水，两岸茂密的芦苇，最终进入胡杨峡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穿越了，从现实世界走进一幅绝美的油画。

图：这样的多坝沟，这样的胡杨峡

这幅秋意盎然的油画中，一片胡杨林以我梦想的样子，悄然出现在画面左侧的一个山坡上：那在沙漠冷风中摇曳、飘零的黄叶，那淡灰褐色，皲裂的树皮，那抵御风沙而极度扭曲的枝干，那与世无争的姿态……每一个细节，都在吸引我的眼睛。

尽管，我曾在一个特大城市里，担任过一份生活类杂志的主编，习惯在纷纷扰扰、永不停歇的喧嚣中，去将城市梳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来。但是，走入多坝沟胡杨峡的深处，我却发现，我的视野不够开阔，我的手按快门的速度不够快，我的腿不够长，我的脑子不够用，无法快速地将这壮美、炫丽的多坝沟秋色，剪辑出一个清晰的画面。

多坝沟的胡杨虽说算不上茂密，但是顽强的散布在峡谷各个角落，在每一个你期待的地方，都能看到被它点燃的秋色。每棵胡杨在黑色火山积岩的衬托下，都是最绚烂的秋景。

往历史深处走去，才发现这个眼前寂静、水声潺潺的峡谷，并不寻常。多坝沟胡杨峡，西连库木塔格沙漠，北依敦煌，东靠夹山险峻的石壁，是古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驿站。

千百年前，远离中原，从阳关出发的商旅驼队，要经过这里前往广袤、荒凉的西域。在峡谷两边的山峰顶上，还残存汉代的烽火台……

如今，坎坷跋涉的商旅驼队不见了踪影，长途奔袭匈奴的汉家军队也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在千百年里，这个峡谷保持着寂静，峡谷中胡杨不断生长又枯死。

当地人告诉我，胡杨树的秋天炫丽却短暂。中秋之后，原本是绿色的胡杨，一夜秋风来，立即全树变黄，再一阵冷风袭来，就四处飘零，染黄了大地。前后不过十天光景。生一千年，不生不死一千年，死而不朽一千年，只为每年十天的绚烂和凄美。

在一年之中大多数时候，这胡杨峡里都是寂静的，只有野骆驼还有黄羊，此外，就是永不知疲倦，潺潺响彻山谷的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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