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藏羚羊 >> 藏羚羊的种类 >> 中国人的情感内核,都在陆川这部新作里
我们看世界杯,看的是球,是人,是比赛,是世界,也是看一种贯通彼此的集体情绪。在这间隙,打开陆川的《远征》,会欣然发现,这些难以道明的动人心绪,都清晰而具体地在片中呈现。
作为短片电影,它的切入口恰如其分地小,光是主线,就可以让很多人毫不费力地看到自己与生活。
《远征》的镜头聚焦在一位中年外卖员身上。他成日在外奔波打拼,竭力给妻儿创造更好一点的生活,但很显然,繁重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跟家人的关系始终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
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带」他出走,让他拿着留下的机票,去卡塔尔看世界杯,实现遗愿。在这段历程中,他重新感受到了家人之间的内在精神牵绊。
现实与理想,人与人,得以穿在一起的那根线,就是世界杯。显然,祖孙三代,都对足球抱有极大的热忱,而一块儿看球,便是这些相对内敛的男性享受陪伴、表达共鸣的珍贵时光。
所以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必然是,也本该是盛事一场。只可惜,祖父撒手人寰,父亲疲于奔命,儿子学业繁重,看球成了奢望,遑论彼此相伴,一同喝彩。
我们很容易代入这些年龄与身份的困境里,甚或是可以抹掉性别,抹掉固定的家庭范式,就作为一个社会网格里的人,也能体验到人在关系网里的那种焦虑与无奈。
短片电影正是构建在如此平凡而真实的处境之上,叫人在最短的时间,迅速对号入座,身临其境。它所蕴含的,必然是情感,尤其是亲情的高度、精准凝聚。
本片落到细节上,处处匠心独运。
比如主角与他父亲,都重复了一个拉护照的动作,这在时空上就形成了呼应,把那种睹物思人的情绪给巧妙地带了出来。演员柳小海清楚地记得这场戏,他本想把情绪留到戈壁滩上,但当灯光和机位架好后,所有的情绪都翻涌而来,他说,当导演给了足够的安全感,这些东西便从最深的心底全都翻出来,不夹杂任何表演的技巧。
同样很戳泪点的地方,还有在比赛现场,他拿出父亲与他的合照,那种无法同场却心意相通的情感,就化在无声的动作里。
也不只是亲情浓烈地铺陈,然后达到中国传统父子模式里的和解与熨帖,爱情同样如此。
夫妻俩早被生活磨得失去亲昵表达,但当丈夫踏出家门,看到的一切美景,都想第一时间与妻子分享。高反时他们视频通话,他就乐呵呵地解释,那根透明的吸氧管可不是鼻涕来的。这时候,也不仅仅是小两口在笑。
看的时候,很难不被这些处理打动。说到底,《远征》从主线到细节,形成了一张情感的捕梦网,人在其中,难免触景生情。
而《远征》所触及的,当然不只是足球本身。或者可以这么说,无论短片电影也好,世界杯也好,足球就不仅仅是足球而已。
对导演陆川来说,足球跟自己的关系就挺复杂的。真正看球的时候,他看的是甲A,支持国安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不是一个很纯粹的球迷,而是带有家乡观念,即足球跟他对城市的热爱是连在一起的。
看国安的时候,他刚从电影学院毕业,因为不分配工作,就处在失业状态。那段时间他在找电影拍,希望能够成为导演,这一等就等了三年。那三年里,除了写剧本,最大的乐趣,甚或是最大的精神支柱,就是看球。
现在拍《远征》,当然也会在里面投放一些昔日光景与情绪。特别是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那位父亲,更是情感密码的承载者。他不仅仅是替上下两代亲人,也是替导演,替我们,走了出去,把梦想拉回面前。
陆川提到,很多人都困顿在现实生活中,真能走出去的,也就是这位父亲而已。他是代表所有人的梦想,去进行一次理想的远征。
「为梦想,为热爱,纯粹为爱而奔跑。」这样一种感觉或状态,对很多人,尤其是混迹社会过久的人而言,已经是触不可及的遥望了。
于是《远征》在某种程度上,就跟世界杯那样,燃点了我们尘封已久的热忱与理想。它与世界杯之所以能在我们许多人心中迈得出一步又一步,又因为它更关乎每一个个体在迷茫状态中的精神支柱,也就是说,我们总要在生活里留存或这或那的寄托,好带领我们跨过现实与精神的重重难关。
归根结底,它能够带给人希望与凝聚力,而短片电影很圆熟地将这些内容给融了进去。我很受触动的,是这种远征式的体育精神,即起码要让思想,胆敢冲破现实的局限,去调配该有的骨气与热血。
但远征不是最终落点,它所激发的灵感,所重燃的活力,理应指向归来后的陪伴、珍视与关爱。也就是说,远征,是走出去,又能走回来,形成灵与肉的闭环,让归来后的自己,抵达更好的状态。
这其实挺能对应陆川这些年来的创作。《远征》里主角的远征,是一场身体与精神在空间上的远征,一种同时承接他父亲与儿子的信念的远征。
这些自然空间上的征途,陆川电影里比比皆是。他早期最负盛名的《可可西里》,就是在讲人们走向生存的「禁区」。警察尕玉正是在去可可西里的这段远征中,见证了以盗猎者为代表的贪婪人性,跟恶劣的环境形成强烈呼应。这种精神冲击,同样让观众跋涉到人比自然更蛮荒的领地上。
《可可西里》
到后来的《我们诞生在中国》,陆川扩大了征途的范畴与深度。高原、竹林、原始丛林、荒野等等各式各样的自然环境,被他一一走近并记录下来。我们从雪豹、熊猫、金丝猴、藏羚羊等动物身上看到的传奇,写满了对过往、对现实的审视、发问与寄望。
《我们诞生在中国》
我们一遍遍跟着陆川的电影「远征」,走他走过的世界,也借此走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的路程。如今《远征》走出了中国,而我们的视野,也从街巷市井,踏实看到了广阔天地。原来这么多年,始自他脚下的历程,依然能让我们心潮澎湃。
时间跨度上,同样有一种远征的模式。影片中主角一家三代对足球的共同热爱,形成了一种传承式的时间远征,而这种形式,在很多球迷家中都是如此,可以说,他们相当于一个缩影,一个代表,具有无穷的放射性,贯穿以热爱为显性特征的看球潮流,成为一代又一代人共同的情感征程。
像是《王的盛宴》,已经探向了两千年前的秦朝。项羽、刘邦与韩信等等熟悉的历史人物,再次化为我们在这时间奥德赛中的坐标,探讨的是与《可可西里》等片相似而不尽相同的人性本质。
《王的盛宴》
放眼他这么多年的创作,能够看到里面有一种对宏大的远方的关怀,最终这种关怀,又会跟我们每个人的当下处境联系起来,形成具有感染力的效果。而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都在给这些情感冲击扩容。
《远征》也必然是这些年陆川创作远征里的重要组成。像是他们在雪山与圣湖面前的时候,就尤其觉得这趟拍摄很像一场洗礼。
陆川是在拍自以为不太敢去触碰的领域,譬如家庭戏,但拍完之后会开心地发现,自己终于走出了这一步。他会想起父亲对他创作的深远影响,「你不要拍自己的事儿,要去拍别人的事儿。」这句话,他记了很久。而且,通过这样去做,他得到了更多自由。
这自由,也来自一同携手前行的伙伴的信任与默契。此前陆川提到过「士为知己者死」,说的便是那些在疫情这个特殊时期里,最大可能地予以信赖的同行者,特别是当导演没办法时时刻刻拍电影的时候,还能有机会挖掘内心想法并进行创作。
陆川以感念打造了这部短片电影,而观众也能非常强烈地感受到信赖之下,热爱、希望和坚持的意义。就像是主角被父亲拽着出行,回想到爷儿俩的相处模式,这里就有许多不言而喻的情怀在。也像是陆川与中国移动的合作,以及更广大层面上的,球迷与世界杯的牵连,都有时间累积下来的情怀。今年,中国移动是卡塔尔世界杯赛事持权转播商,依旧为观众提供全量赛事。很显然,这些年来,「陪伴」这个动作始终没有缺席,它所变更的,只是更多元,更长久的坚持。
绿茵场上,有人为球场荣耀拼尽热血;绿茵场下,有人怀揣着梦想和热爱踏上征途。无数个关于热爱、希望与坚持的征程还在继续,我们作为球迷,或更大范畴的体育迷、个体,自然会形成不断加深的情怀,一如《远征》里的热爱,只会是源源不绝地传递下去,发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