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羚羊

焦生福用镜头记录高原生灵故事

发布时间:2024/8/6 15:59:32   
母与子。捕捉。鹤鸣。兔狲。□丁永秀他退休后才拿起相机,拍云朵、拍动物、拍人像……从出版第一部摄影集到在国际摄影大赛中摘金夺银,他仍然不满足:如何用镜头讲好野生动物的故事?人类发展与野生动物保护该如何取得平衡?这些问题牵动着他的心。——引言11月的环湖草原白雪皑皑,气温已是零下20摄氏度,他扛着照相机,走在苍茫的天地间,山峦、雪原、荒野……他的身影也成为这广袤天地的一部分。十年来,他经常一个人,一架相机,行走在人迹罕至的野外,孤独却自由,无人交流却精神充实;十年来,他拍摄了青海最美最奇特最壮观的云朵,也拍摄了无数野生动物——藏牦牛、藏野驴、藏狐、兔狲……十年来,他俨然成了“半个”野生动物专家,对这些生灵的习性如数家珍;十年来,他斩获了多个重量级国际摄影大赛奖,但他却说获奖只是偶然,要想持续成长,就必须不停歇学习的脚步。他,就是青海本土生态摄影师焦生福。等待,为一只藏狐的信任“严重的生态危机的真正根源不完全是人与自然关系的危机,也是现代人的人性危机以及价值信仰危机。”评论家雷鸣这样说。据青海省生态文学作家葛文荣介绍,青海生态摄影师获奖后,引来了诸多模仿者,很多外地人也来拍摄野生动物,方法是用汽车追赶、用石头惊吓……他们只要到了野外,只要碰到了野生动物,就无论如何也要拍出片子,拍动物们受到惊吓的样子,拍它们躲避的瞬间……所有这些方法,青海的生态摄影师一概不会采用,他们知道,生态摄影最根本的前提是对野生动物发自内心的尊重和不加惊扰。年4月,焦生福只身一人出发去拍摄藏狐。车子抵达天峻草原,他带着两瓶酒,和当地的牧民朋友喝了两盅,“我和牧民的关系还不错,喝喝酒,暄一暄,也就熟了。”焦生福是农村长大的,没有矫揉造作的习气,在他看来,这些牧民就是自己的朋友和兄弟,这种质朴也让他在摄影生涯中受益颇多,牧民们是最亲近野生动物的人,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野生动物出没的时节和地点,这次藏狐的出现,也是牧民朋友们提前打电话给他“通风报信”的。略作休整后,他直奔藏狐的“家”,结果却是备受挫折,藏狐们看到来了一个陌生人,闭门不出,“小藏狐一直到天黑没有出洞,藏狐妈妈也不见踪影”,焦生福有些灰心,但坚决否定了牧民朋友挖掩体的建议,如果那样有可能会惊扰藏狐,甚至会让藏狐一家搬迁,这是他不愿看到的。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想出了“十米一挪”的渐进法:每天把帐篷往前挪十米,然后不着急拍照,悠悠闲闲,在帐篷周边晃荡,欣赏美景,甚至连烟都戒了,只为了不惊扰藏狐。他坚信只要付出足够耐心,就一定能收获这神奇生灵的信任。终于,藏狐一家开始慢慢接纳这个陌生来客,它们在他周围玩耍、嬉戏,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和防备。据说野生动物能够感知人是否怀有善意,整整七天后,他终于“打开”了通往藏狐一家的道路,终于近距离拍摄到了藏狐原生态的“生活照”。作品《藏狐的成长日记》展现了这些生灵不为人知的天真活泼、温情守护,呈现了在没有人类干扰的世界里,藏狐们的灵动野性,憨萌可爱,这些是“快餐式”拍照所无法给予的。在拍摄藏狐的过程中,焦生福有不少新发现:藏狐们很有“家规”和秩序感,当藏狐妈妈外出捕食时,小藏狐A一直翘首以盼,当妈妈第一次猎食归来,它兴高采烈地跑出窝迎接妈妈和食物,而另一只小藏狐B则静静看着,不争不抢,当妈妈第二次捕食归来时,B兴高采烈地出门迎接……小藏狐之间互相尊重、互守约定、互不抢夺的秩序感,令人惊叹。有时藏狐妈妈捕食归来,会将食物在不同地点埋好,神奇的是小藏狐总能准确找到各自的食物埋藏点,好似事先商量好一般,属于A的埋藏点B绝不涉足,属于B的埋藏点A绝不干犯,井然有序。“人类往往用自己的眼光看待动物,但真正了解后,才会发现野生动物和人一样,有感情,有灵性,有智慧。”焦生福感慨道。某次外出拍摄,在蹲守观察中,焦生福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藏狐给小藏狐喂食,结果小藏狐不吃,反而用小爪子挠大藏狐的脸,显得很不情愿。第一天是这种情况,第二天还是这种情况,焦生福觉得有些反常,就用望远镜观察周边环境,结果看到离小藏狐不远处,还有另一只大藏狐躲在灌木丛后面,静静观察着,接连两天都是如此。“这是啥情况,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某一天晚上突然灵光一现,我懂了。”原来小藏狐和人类幼崽一样也在经历隔奶的痛苦,那只故意藏起来的大藏狐是藏狐妈妈,而那只前去喂食的藏狐是爸爸。“在藏狐的生活中,一般是母狐喂食,那几天却很反常是公狐喂食,因为小藏狐看到母狐就要吃奶,所以妈妈就躲起来了。”这些生活在高原的藏狐,一般人只能透过照片看到它们零星的身影,并不知道这些生灵背后有如此坚韧而智慧的生存品格,有如此生动丰富的日常故事。常年的野外拍摄,亲历和体悟了野生动物很多不为人知的习性和故事,让焦生福不知不觉成了“半个”野生动物专家。在没有人类文明的荒原世界,用镜头与这些生灵对视,观察它们的生活,这像是一场心灵的净化之旅,只有天地、自然、生灵。“照相是眼前所见,摄影是心中所想。”焦生福很喜欢这句话,在他的作品中,能读到对自然的敬意善意,对生灵发自内心的喜爱珍重。于他,这些动物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故事,它们拥有未被人类文明驯化的野性坚韧、纯真灵动,亘古以来它们就是大美天地的一部分,值得人类用心珍惜和守护。土地,我的最爱焦生福出生于湟源县一个小山村——上胡丹村。生于斯长于斯,故乡的山峦、草地、炊烟……成为他永远的念想。在《我的摄影历程》中,焦生福动情地写道:“如梦如幻的家乡景色,自幼便令我萌发了让家乡景色永恒定格的理想。”摄影,成为献给故土的礼赞。他拍故乡湟源峡的秋叶,绚烂美丽;拍这片土地上质朴的人们,沉默谦逊。故乡这生命之初的土地,成为他一生的精神养分。参加工作以后,焦生福远离故土,来到了第二故乡——柴达木,荒凉的戈壁、雄浑的景象、大美的天地……与故乡的秀美形成强烈的反差,但正是这片土地,奠定了他日后进行野生动物摄影的基础,从此“在可可西里的水中、在肯得可克的荒野上又多了一个手持相机独行追梦的青葱影者。”(焦生福《我的摄影历程》)在这里,他做过国土、自然资源等工作,这些都和土地有关。“我这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土地是他情感依赖和精神归属的家园,正如海德格尔所说,“‘家园’意指这样一个空间,它赋予人一个处所,人唯有在其中才能有‘在家’之感。”常年与土地打交道的生活工作经历,让他的血液中流淌着对土地真挚的热爱、对自然天然的亲近,“我一直想要为守护土地,保护自然做点什么。”有这样的心愿,所以退休后他自然而然地拿起了相机,对准了高原大地上的那些生灵。对于摄影中的艰辛,焦生福总是一句话带过,“您在创作中是不是也有比较辛苦的时候?”“那肯定呗,辛苦肯定有。”正当你竖起耳朵,准备洗耳恭听那些艰辛时,他话题一转:“这张照片,你看就只有一个牛头……”讲起这些他总是滔滔不绝,或许在他看来,艰辛是一件不值得讲述的事情。妻子郝顺存,见证了焦生福摄影十年那些不为人知的苦。“他那一年去可可西里,直接失联了,朋友们都打电话来询问,把我急坏了……”郝顺存说起野外拍摄的“虐”:“我跟他出去过几次,那个苦我受不了。有一年冬天出去,狂风刮得脸生疼,就在那种天气下,他还要扛着相机爬坡、蹲守……”长年野外拍照,练就了焦生福一身好体力,某次朋友的儿子兴冲冲要跟他到野外去拍摄,结果跟了几天,小伙子回来后直摇头:“焦叔出去吃的那个苦啊,一般人真是受不了……”扛着20公斤重的摄影器材,上山下沟;在海拔三四千米的地方,行动如常。这些还不是最熬人的,最熬人的是等,趴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几个小时,还不一定能等到想要的画面,在他看来好的摄影师不仅要有好的体力,还要有好的定力、耐力以及敏锐的观察力。“如果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离战场不够近。”著名战地摄影师罗伯特·卡帕的这句话,一直印在他心里。他的“战场”在野外,在荒野,在无人区,更在内心。焦生福有糖尿病,到野外拍摄常常是十天半月打不了胰岛素的针,只能吃药。每次外出拍摄,郝顺存都悬着一颗心,万一出现低血糖状况,身边又没有任何人,还是在野外,没有任何供给条件……她不敢想这些,每一张精彩绝伦的照片背后,都有郝顺存提心吊胆的祈福。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支持他,摄影让他的精神头越来越好,她明白这是他的精神信念。在国际摄影大赛上屡次获奖后,他的奖牌被孙女挂在脖子上玩,他也不在意,有时候5岁的小孙女也会参与到“选片”的环节,“爷爷,这张照片好,这张不好。”书房的柜子上,放着满满一柜子奖杯奖牌,其中有一个是小孙女的。在他的影响下,小姑娘也每每指着照片告诫大人:“这个肉不能吃,那个肉也不能吃……”孩子是单纯的,她能想到的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措施就是“不吃肉”。反观成人世界,多少人只是为了一张皮毛,为了口腹之欲,为了一个装饰品,就将这些美丽的生灵残忍杀戮。焦生福愈发感到,摄影传递的不只是美丽动人的影像,更是对心灵的影响。双赢,悬置的考问常年的野外摄影,让焦生福有了与野生动物朝夕相处的机会,“灵性”是他多次提到的语词。这些生灵有自己的情感——痛苦、不安、快乐、欢喜……“野生动物往往比人类简单,它们的很多行为都是出自本能,而人类很多时候是为了利益。”焦生福说,那些纯粹的眼神、那些纯真的生灵,在一次次的摄影经历中,让他的心灵也悄然发生了改变。“真正拍这些动物之后,现在对‘害命’啊这些事情,真的会痛心。”他拍耐苦耐寒的高原之舟野牦牛,拍可可西里无人区里的藏羚羊,拍肯得可克的藏野驴……很多时候,这些生灵在酷寒中的生存精神,令他震撼。“那么冷的天,雪这么大,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它们除了皮毛什么也没有,但它们就是能在这种极端条件下生存下来。”在他看来,野生动物对环境的超强忍耐力是人类所不及的。他拍荒原上风吹雨打过的野牦牛头,那种苍凛、野性,以说不出的感动震撼着心灵,“曾经是荒野上雄性十足的霸主,最终被风刀霜剑雕刻成冷峻孤傲的山峰。静默地接受朝雪暮雨的倾诉与洗礼,穿越可可西里低垂的云层,向苍天昭示着生命的永恒和坚如铁石的意志。”(焦生福《最后的尊严》)自然秘境中,野生动物们或自由驰骋,或欢快嬉戏,或与冰霜共存,或机警躲避天敌,他用镜头定格了这些鲜有人看过的场景,让我们明白除了人类创造的城市、高楼、汽车、商店……这个星球上竟然还有如此灵动丰盈、野性壮观的多元生命景象,让我们对世界和自然的感知方式,发生了改变。有一幅作品《殇》,是一张悬挂在网围栏上的岩羊头,这岩羊头是他在都兰草原偶然看到的,同行的人都没注意,走了过去,他却被震住了,凝眸良久,“咔嚓”一声,定格了这个画面。他敏锐地感知到,这个场景中,有他想要表达的困惑:“人类的生存与动物的保护,这其中的边界在哪里?”网围栏,就象征着边界,这个边界是牧民要生存,要放牧的保障;这个边界也是人类世界与野生动物世界的“界碑”,但对于野生动物而言它们的世界里没有网围栏……悬挂着的羊头,用一种触目惊心的方式提醒着他,如何探索人类发展与野生动物保护的“双赢”之路?这个平衡点在哪里?一直困住他的“绳结”,在那一刻得到了呈现,这幅作品后来获得了第二届中国野生生物影像年赛人与自然组优秀奖。在他看来,目前生态摄影界对于人类世界与野生动物世界交叉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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