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羚羊

徐云列传第八拉琼拉山口

发布时间:2023/1/17 11:48:11   

《徐云列传第八·拉琼拉山口》

拉琼拉山口,海拔五千八百三十米,世界已知海拔最高公路垭口。

山口处有经幡,朔风凛冽,五彩经幡猎猎翻动。徐云将单车靠在旁边石上,坐地休息。

自措勤县出发,历时五天,四月二十二日下午四点,徐云骑单车抵达拉琼拉山口。

天气阴沉,云层低垂。举目四望,山峦连绵起伏。山峰覆盖皑皑白雪,岩壁呈五彩色,层层累积,起伏如波浪,自然造化之神奇,如天地间挥笔写意而成。

山口旁边矗立三座小山,海拔约六千米。徐云休息片刻,往中间山峰攀登。

十天前,四月十七日,徐云抵达措勤县,在此补给装备,收取快递。地处偏远,又困于疫情,苦等五天,快递仍未到。着急间,得网友私信,自措勤县向南出二百余里,雪上之上,有一垭口,名曰拉琼拉山口。为目前已知最高海拔公路垭口。徐云想此番阿里之行,实为不易,日后恐无机缘再来,趁此空闲一探最高垭口,也算不虚此行。

于是开启支线任务,寻找拉琼拉垭口。

徐云预估此行往返需五天,至商店买足补给。四月二十二日正午,出措勤县。沿国道向南,经措勤藏布河,一路上坡,行六十余里。沿途未遇行人车辆,惟见十余头牦牛,几群藏羊。大风直吹得头痛欲裂,徐云几度欲调头折返,然半途而废,终是心有不甘。缩入涵洞休息片刻,继续前行。入夜时分,至一村,名曰美朵村,村旁有狭长冰封湖,名错锐措。村口有道班房,房门上锁,徐云于墙角扎营,风太大,又移至侧面避风处,待风稍缓,搭起帐篷,已是十点钟。

一夜大风未止,徐云睡得很浅。次日晨,入美多村买水与饮料,起程。午后风又起,一阵旋风扬起沙尘,直奔徐云而来,徐云俯身躲避。风过后,天空中两头鹰盘旋一阵,向远方雪山飞去。日光之下,雪山耀眼,云朵似触手可及,宛如行走于天空之城。拉琼拉山口即隐藏在连绵雪山中。旷野间有数只藏羚羊奔跑,前方有湖,名为帕茹措,徐云将车向略转,去湖畔稍驻。

帕茹措与噶荣错相连,湖水清澈,风吹过,碧波荡漾,徐云伸手入湖水中,很是凉爽。

又行数里,遇废弃羊圈,旁边有石屋,低矮狭小。徐云在石屋中扎营,清扫地面,晚饭做江西炒米粉。荒野陋室中,食家乡特色,别是一番滋味。

夜间又起大风,次日仍未停,徐云留驻一天。二十五日,水已耗尽,徐云沿土路往前方噶荣下村找水。

噶荣下村有十几户房屋,却空无一人。水井房设备已坏,不能取水。往前需翻过一道山口,山道积满沙土,车轮深陷,徐云推车而行,疲惫不堪。徒步至山口处查看,行半程,终感体力不支,遂弃。折返美朵村取水。中途路边有信号机房,门未锁,徐云将装备卸下,存放于机房内,骑空车至美朵村。

徐云自美朵村商店买十余瓶饮料,又向店内讨水,一位藏族婆婆小心装满两大瓶,徐云双手合十谢过。返回信号机房,天已黑。于房外做饭。徐云恐夜间有野兽出没,留心四顾,所幸无事。

机房内电机噪音很重,徐云将纸团塞在耳中,就寝,一夜无话。

次日,徐云改道前往诺仓村。距诺仓村有一百三十余里,皆为颠簸砂石路,此处古远时代为湖盆。行一程,遇沼泽地,车轮陷寸余,只能推车而行。路边有河,名萨沃曲,河岸土质疏松,踩之而落。傍晚八点,已将落日,到达诺仓村。村中阒寂无人。徐云骑车到村委会广场,遇夫妻两人,说明来意,于广场搭帐篷。问水井房所在,两人带徐云至家中,装两桶水。徐云从拉琼拉山口返回后,才知此地水井房已冰冻,不能取水。

徐云计划明日往返拉琼拉山口,当夜吃过饭早早睡去。

拉琼拉山口所处雪山位于诺仓村六十里外,属冈底斯山脉。次日晨,徐云将帐篷装备留在原地,又将自行车货架拆下,只带适量水与食物、打气筒,及补胎工具,轻装起程,沿萨沃曲河逆流而上,往雪山行去。

从诺仓村到拉琼拉山口海拔爬升近米,皆是碎石路,一路颠簸,直颠得周身几欲散架。徐云离开官道,沿牧民便道而行,骑出数里,发现已偏离路线,中间有铁丝网阻隔。好在下方有空隙,徐云将单车搬过铁丝网,又从空隙钻过,三只藏羚羊立十余米外观看。下午一点钟,到达山脚下,吃几段腊肠,休息片刻,向山口骑行。

海拔升高,雪山渐多,远方群山由赭黄色转为黛蓝色。近处山岩有彩色纹理,想是千万年岩层堆积而成。一只羊孤单伫立于旷野中,似乎望向徐云,不知其来自何处,去往何方。将近山口,有大片乱石滩,徐云将单车扛起,步步试探,缓缓走过,俯身车头大口喘息。抬头望,雪山巍峨,厚重云层直压至山头,山口处拂动经幡已隐约可见。

山坡遍地页岩,形如巨龙鳞片,又如踏在刀锋之上。四点四十五分,徐云已攀登至五千九百四十米处,天黑前需留四小时返回诺仓村,至山顶还需一小时左右,时间已来不及。今日一别,山长水远,日后可能无缘再来,想到此,颇感遗憾。

不是所有目标都必须到达,如条件不允许,当适可而止。

拉琼拉山口对徐云而言,如同一个象征。不是登上世界最高垭口的象征,而是总算把一件事做到一定高度。徐云骑行近两年,一路行来,遇见许多人,听到许多不同声音。有支持、有欣赏、有质疑、亦有少数心怀不轨者蝇营狗苟。常有人问徐云骑行的意义,偶尔也有人质疑徐云的骑行是逃避生活,脱离社会。其实,生活的方式有很多,人与社会连接的方式亦有很多。并非所有人都适合在一处自己喜欢的地方,过平静安逸的日子。也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条件。《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写道,当你试图评价一个人时,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和你一样的优势。骑行前的徐云,被催婚,无安身立命之地,工厂打工无出路,前途茫然无着落。徐云骑行是给自己走出了一条路,虽劳苦却自由的路,虽孤独但好在能寄情山河的路,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局之路,也是自己想走的路。在这条路上遇见了许多人,看过了许多风景。如今,徐云走到了拉琼拉山口,这条路已走得足够远,足够高,足够让徐云在未来的路上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做一件事,不必过于追问意义。不妨可以功利地说,一件事没有做得足够好之前,其实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只有做到一定高度,做到足以克服人生的障碍,应对生活的磨难,温暖世间的寒苦,意义才会随之出现。

或许就是为了追寻这样的意义,徐云一路骑行到拉琼拉山口。

暮色四合,山上寒意渐浓。徐云堆起一座玛尼堆,下山。返程还有六十里砂石路。

配图为作家高行健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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